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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在歇斯底里中——“扭转治疗”幸存者线上分享会

简介:“扭转治疗”,是基于性少数者是需要治疗的错误假定,企图将性少数者转变成顺性别异性恋者的精神或心理治疗。截至 2019 年中国仍有超过 96家机构开展“扭转治疗”。121 世界卫生组织在《国际疾病分类》中移除了“同性恋”“跨性别”相关内容,强调同性态、跨性别不是精神疾病不需要治疗。除上述机构外,一些未成年人也会被送进“问题少年学校〞、“戒网瘾学校”、“特训学校”等机构进行扭转治疗。这种做法非法且无效,还会对未成年人身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本次活动由三位“扭转治疗”幸存者分享在“扭转治疗”机构的经历,让大家更深入了解社会上存在的“扭转治疗”现状。活动由青雀主持,参与分享的三位“扭转治疗”的幸存者分别是晓迪,烤鱼和泰然,以下内容为分享者口述。

她们曾在“扭转治疗”机构中经历了什么?

 

你一旦违背当下宣导的一些主流的价值观来说,就很可能会面临到被送去做扭转治疗的这样一种风险。”

                                                                                                                                 

                                                                                                                                   ——主持人青雀

十七岁生日,家人以庆生为由,将晓迪骗回家,强制送入重庆兵役素质部。晓迪开始了她的“扭转治疗”。在这期间,晓迪找机会从山路逃跑,饥困交加时被好心人送到公安机关,被家人带回家后再次送回学校,晓迪受到的是教官更变本加厉的针对,经过三百天后,晓迪终于被家人接回了家,离开了兵役部。

 

寒冷,饥饿,生病,体罚......

 

晓迪:里面全是退伍军人,一共有十个教官,五个老师,看着六十个人。他们是用军事化训练……很多的很多未成年人无法承受的体能,用劳累用疲劳来锻炼你的意志,让你体会到什么是流血的痛苦。包括你犯错了他们会打你,重要的是他们不会让你死掉,会让你生不如死,也会让你残疾,但是他们不会让你死。

 

他们不把食物给你吃,不会给水给你喝,你只能不凑合,你只能吃白面条,伙食连猪都不如说实在的。我家喂猪还会放油,还会放盐,但是我们连油也没有,盐也没有。

 

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年。一切好像被隔绝了似的,你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好像不知道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危机。棒子又会跳到你的床上。非常恐怖的一种日子。后来我过了300天,我过了300天了,我都那么坚持过来了,为什么呢?因为想给我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我在学校身上没有厚衣服,当时只有一双鞋子。然后袜子洗了不干还得了脚气烂脚。我们那个班有一个非常有钱的人,有的时候我就求他,能不能给我一件毛衣,我给你洗一个星期的袜子,好冷好冷。然后我就得到了一件毛衣,非常喜欢,我没有袜子,我就去求他给一双厚袜子,我把每天的饭菜里面的肉分给你吃,只给你分一个星期,然后给我一双厚袜子穿可以吗?我就这么跟他交换,用我的力气,用我的食物去跟他换,还有一次我生病,我咳嗽很难受,当时是帮他洗一个星期的衣服,很冰凉。冬天,我感冒,给他洗了一个星期,回来换了一些感冒药,因为谁都不会管我,我不断的求别人去换取来治疗我的危机的情况。但是我得到了什么呢,得到的是失望,还有被欺骗,不断不断的欺骗。他非常有钱,但是他非常慷慨,他最后赠送了三件毛衣,给了我很多好处。我们也成为了朋友,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真诚的对待对方,我给他打工,他用物品换取温饱。

 

烤鱼:我当时一开始去中医院,有一种中药注射剂的东西,价格是蛮贵的,反正就是骗钱嘛。会用到强度小的电击,跟一些精神病医院用的电休克治疗不太一样,在那家医院治疗的过程中,医生对我进行过语言上的暴力,还有恐吓,包括身体上的猥亵。(医生)会来评价我的身体,然后会说一些侮辱性的语言。那些封建迷信的机构我都经历过,然后吃一些中药,可能全国(这类机构)都比较大同小异吧。

 

泰然:我经历的扭转治疗还有药物,也是中药,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药,只能说那些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伤害。这已经是很万幸的事情了。这是一个商业的手段。

经历了“扭转治疗”之后,她们和家庭的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

 

烤鱼:我出柜前是对家人比较信任的,出柜后,尤其是遭遇‘扭转治疗‘后, 我对家人的不信任度已经到了一个需要无时无刻去防着他们的情况。我去订外卖的时候,手机号和姓名可能都不会写自己的,就已经防范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步。 因为家里人会通过警察找我的位置。所有的亲戚,我对他们也是一点都不信任。

 

晓迪:最大的感受就是被欺骗。因为他们欺骗过我三次,每次都是把我骗到屁滚尿流,把我的信心都给用完了,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他们了。这欺骗太深了,我们互相之间已经被深深地伤害到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和我父母谈论过什么理想和未来,就连唠家常都没有了。 现在我依然是孤单的一人。包括我现在说话,都被那个时候学校的伤害深深折磨,因为当时的伤害太深了,我逃跑被折磨了三个月,跟父母关系很差,再也不会存在信任。

 

泰然:我会对家人有更清晰的认识。比方说我会知道他们原来那个行为和那些方法都是都是宗教迷信,会有一段时间非常讨厌或者说嫌弃他们。但是后面我觉得其实那只是因为他在这个方面的知识上有缺失或者薄弱。其实(他们需要的是)更多的关于这些知识的科普。我在想,如果他们拥有了关于性别的知识,就不会对我做出这些奇怪的行为了。所以说(‘扭转治疗’的经历)阶段性地影响了我和家人的关系吧。

我在深圳,所以我这边的文化相对来说是比较亲和开放的。在我的村子里,其实也有性别表达很特殊的人,所以(我的父母)大概知道有这样的存在,可因为他们还是在乎脸的,所以他们还是希望可以让我不要那么奇怪,然后过“正常的”人生。

遭遇到“扭转治疗”之后如何求助和自助?

晓迪:我只能往最安全的地方跑,当时我其实能做的只是发送短信,每天差不多五六十条,没有一个人会来救,因为远水救不了近火,没有办法。如果我手上有一部手机就可以。

 

烤鱼:我本人是非常无助的这么一个状态,20年的时候,我家里人从山东来上海绑架我,也是社群的小伙伴帮助我脱离危险。21年我高中毕业,一方面我不敢租房子,因为会登记自己的地址。一直到现在都还是社群里的朋友在收留我。一直到我今年7月份出国,才过上自己正常的生活。 我出柜之后,包括在我回到正常生活之前,全都是群里的这些朋友在帮我。

 

泰然:首先,我真的非常感谢互联网的技术,因为它真的让我接收到了非常多(能量)。我本来可能会走向一个非常悲剧的人生, 因为有了这些信息让我更加开放,更加知道如何寻找帮助。 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首先是要善用搜索引擎, 你输入的关键词和那些意识形态,会让你导向的是更加开放的,还是更加原始野蛮的文明,这一点很重要。

其次,还有比较感谢文学和艺术的创作,虽然没有给我物质上的帮助,但是给我精神上很多帮助。比方说接触文学艺术的理论和知识,让我更加了解如何安抚这个情绪,包括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等等。

第三点也是比较重要的,就是关于切身的、实际的一些经验和经历。我去认识了很多社群相关的人,然后也认识了很多在互联网上做这些议题的一些支持者。以及在现实中我认识到了一些跟我一样能够互相倾诉的朋友。我们会组织成一个小社团,互相倾诉和分享自己非常私密的一些情感。所以这三点是对我来说的一些帮助。

 

如果是在现实中的话,分两种情况讨论,是一个是软性的求助,一个是硬性的求助。如果是软性的,可以进行一些沟通。但如果你遇到了硬性的话,还是得尽快跑出去。多利用现在比较发达的社交媒体。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要有你可以长期联系的社区,他们是会一直提供一些帮助的。善于去利用社交媒体,并且与社区伙伴保持联系,最后做一个比较完善的计划。

如何避免进入“扭转治疗”机构?

 

 

烤鱼:首先是跟家长沟通,求助专业的心理医生、心理咨询师或社群小伙伴。在知道我完全不能沟通的情况下,还是尽量骗家长会好一些,因为在国内这个现状是特别无奈的。就算你经济独立了,你成年了,家长报警也是可以很轻松把一个健全的人给抓进精神病院的,假如说是真的到了特别无奈的情况的话,出国。

这些机构说实话,在国内把他们曝光了之后,以我的经验来看是没有什么用的。如果要曝光,可以找一些记者或者向社群的小伙伴求助。 

Q&A

提问:我们可以做些什么行动?一方面是打击那些扭转治疗机构,另一方面是怎么去帮助这些这个那些遭受扭转治疗的这些受害者,怎么去建立一个体系自助以及助人?

烤鱼: 我们国家的这个环境,我觉得可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方法。就算是现在国家已经把同性恋去病化的情况下,就算不像十年、二十年前明目张胆地治疗,他们也会用一些比较隐蔽的方式,找证据是比较难的。

但是主要有两个方面:首先需要让这些人的环境先安全下来,然后让他们慢慢的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还有之后的一些心理和社群上的支持,我觉得是非常有必要。

泰然:总的来说,大环境的结构是不会改变的,只能说如何在这样的环境和制度下,能够生活得比较幸福一些?我们只能从个体的层面去考虑。因为如果你不是想要成为政治家,我觉得很难去改变。如果你还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只能去思考如何更加安全和幸福地活下去。

 

提问:我们有没有什么能够用到的法律手段来摆脱这个治疗?

烤鱼:法律上我只谈我的个人经验。我身边的小伙伴很多已经成年了,然后被家里人搞进去,报警实际上是没有用的,警察还会反过来去帮助你的家长去控制你。去法院可能会有用一些, 其他的求助的手段的话,可能性都比较比较小。 警察大概率是不会去理解你的处境的,他会觉得你是一个病人或者叛逆的孩子,然后把你控制住。社工的权利可能在法律层面上也没有家长或者警察的大。所以我个人来看,可能是需要等到他们安全了之后,可能就法院可能稍微有一点用处的,但是之前的话可能用处不是特别大。 这些是我和我身边这些小伙伴遭遇的经验。

 

King: 我可以做一些补充,改变可以从几个方面去努力。

一个方面,向公安系统这些公检法系统的销售人员做一些知识的科普。因为他们可能还是停留在“父母都是为子女好”、“父母不会害孩子”的观念上。如果能够改变他的观念,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做法可能是错误的。如果让他们认识到这个真相,而不是他觉得自己在做好事,会不会有助于把公共权力系统拉到我们这边?

另一方面,让一些心理咨询师打入到这些学校内部,因为别人是很难进入的,然后通过一些心理咨询师或者新闻记者,他们可以进入到这个学校里面。因为这方面他是老师,可以以这个身份去收集证据,然后曝光。

主持人结语

 

 

青雀:今天这三位伙伴能够愿意站出来讲他们的故事,这是抗击“扭转治疗”非常重要的一个叙事。我们也会想到更多的行动者,他们是怎么样去抗击的。非常感谢大家能够参与到这个讨论和交流中,希望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今后的生活能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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